规划“十五五”社会政策，民生数据需要特别仔细分析，以避免不适应的理念对决策产生不利影响。

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个社会政策的数据争论案例。当时，全社会高度关注儿童白血病的救助问题，有一种意见说中国有200万儿童白血病患者。这个数据一出，全社会都感觉压力很大。这时候有人提醒，全国14岁以下的儿童数据是2亿左右，如果真有200万白血病患者，不是达到1%吗？现实好像没有这么多。于是大家询问卫生部门并选择几个地方进行实地调查，结果是全国每年只有几万名儿童白血病患者。于是，公共卫生政策很快进行了调整，大病救助政策也开始更为系统地介入救助。

类似现象现在也程度不同地存在，不过更为隐蔽一些。最大的社会性争议主要是两个数据：其一是全国到底有多少失能老年人？有个4000万左右的数据流传甚广；另一个是全国的低保人员占人口的比例以多少为宜？这个数据更是莫衷一是。当前，我国城乡低保人数低于4000万，开始少于美国领取食品券（类低保）的人数，后者约占其总人口的10%，即4000万以上的人口吃低保。

这两个数据，实际上在不同程度地影响着有关的政策。

如果人们普遍认为有4000万左右的老年人是失能和半失能者，也就是说，3亿以上60岁以上的老年人有十分之一以上均需要照护，这样的压力该有多大啊！但实际上是这样的情况吗？

低保人数的讨论更是如此。如果对宏观数据缺乏深入分析，人们就会认为低保人数越少越好，有的地方还会把减少低保人数当做政绩，极端情况下有的地方竟然把低保人数与脱贫攻坚对象混合起来一体对待，从而不断减少低保人数。

其实，分析这两类数据，一方面，需要将其与常识相对照，另一方面，也需要深入分析其现实的数据逻辑。

以失能老年人为例，从常识看，中国不可能有十分之一60岁以上的老年人处于中度或中度以上失能状态，另外，许多基层案例表明，重度失能的老年人大体占老年人口的2%左右，极个别地区会高一些。也就是说，全国大体上有600万老年人因重度失能需要照护。

再深入研究现实的情况，据国家医保局数据，2024年，49个试点城市参加长期护理保险人数共18,786.34万人，享受待遇人数146.25万人，2024年基金收入244.15亿元，基金支出131.08亿元；而据民政部门数据，全国享受护理补贴的老年人93.2 万人，就是说，200万以上的失能老年人已经开始得到不同程度的护理补助。而根据长期护理保险的数据，人均年度享受待遇为9,000元左右。北京几年前就建立起对于重度失能老年人的护理补贴制度，月度补贴为600元即全年7,200元。可以说，在全国建立失能老年人的护理补贴制度，按照长期护理保险的支出水平计算，年支出为540亿元；而按照北京护理补贴的标准则为430多亿元。扣除已经覆盖的人群，实际需要投入的资金数量则会更少。

至于低保覆盖的对象，确实不能与扶贫政策覆盖的人口等量齐观。因为两者覆盖的政策对象区别非常明显。扶贫主要是农村贫困地区，但即使富裕地区的农村也有低保人口。况且欧美发达国家也有低保或者类低保人口。根据我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低保对象人数占总人口的比例，不少从事一线工作的人士认为全国大体上5%左右为宜，发达地区会偏少一些，西部地区会偏高一些。现在一些地方出现低保人数偏少的现象，主要原因是对低保申请人的家庭收入测算方法完全照搬西方，因而出现水土不服现象。而且，发达国家还有其他福利制度，总体福利水平比我们高很多。

总之，“十五五”的社会政策规划需要算几笔民生大账，对于核心的宏观数据应当反复比较推敲，以在现有基础上确立起更为完善的政策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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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振耀

文章来源：中国公益研究院